见也如何暮。别也如何遽。别也应难见也难,后会难凭据。
相见为何太晚,而离别又为何如此匆匆。是离别难相见也难,再见无确期。
去也如何去。住也如何住。住也应难去也难,此际难分付。
离去该怎样离去,留下又该怎样留下。是留下难离去也难,此时怎么办。
参考资料:
1、 陶尔夫著.宋词今译:语文出版社 ,1995-07:283见也如何暮(mù)。别也如何遽(jù)。别也应难见也难,后会难凭据。
暮:迟;晚遽:急,仓猝。难凭据:无把握,无确期。
去也如何去。住也如何住。住也应难去也难,此际难分付。
难分付:宋人口语,犹言不好办。
参考资料:
1、 陶尔夫著.宋词今译:语文出版社 ,1995-07:283“见也如何暮。”起句即叹相见恨晚。“也”字,如闻叹惋之声。相见为何太晚呵!主人公是个中人,见也如何暮,其故自知,知而故叹,此正无理而妙。从此一声发自肺腑的叹恨,已足见其情意之重,相爱之挚矣。但亦见得其心情之枨触。此为何故?“别也如何遽。”又是一声长叹:相别又为何太匆忙呵!原来,主人公眼下正当离别。此句中如何,亦作为何解。叹恨为何仓促相别,则两人忘形尔汝,竟不觉光阴荏苒,转眼就要相别之情景,可不言而喻。
上句是言过去,此句正言现在。“别也应难见也难”,则是把过去之相见、现在之相别一笔挽合,并且暗示着将来难以重逢。相见则喜,相别则悲,其情本异。相见时难,相别亦难,此情则又相同。两用难字,挽合甚好,语意精辟。不过,相别之难,只缘两情之难舍难分,相见之难,则为的是人事错迕之不利。两用难字,意蕴不同,耐人寻味。
见也难之见字,一语双关,亦须体味。见,既指初见,也指重见,观上下文可知。初见诚为不易——“见也如何暮”。重见更为艰难——“后会无凭据”。后会无凭,关合起句“见也如何暮”,及上句“见也难”之语,可知此一爱情实有其终难如愿以偿的一番苦衷隐痛。主人公情好如此,而终难如愿以偿,其原因不在主观而在客观方面,也可想而知。
事实上,虽说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了眷属,可是毕竟是此事古难全呵。上片叹恨相见何晚,是言过去,又叹相别何遽,是言现在,再叹后会无凭,则是言将来。在此一片叹惋声中,已道尽此一爱情过去现在未来之全部矣。且看词人他下片如何写。
“去也如何去,住也如何住”,写行人临去时心下犹豫。行人去也,可是又怎样去得了、舍得走呵!可是要“住”,即留下不去呢,情势所迫,又怎么能够?正是“住也应难去也难”。此句与上片同位句句法相同,亦是挽合之笔。句中两用难字,意蕴相同。而“别也应难见也难”之两用难字,则所指不同。此皆须细心体味。写临别之情,此已至其极。
然而,结句仍写此情,加倍写之,笔力始终不懈。“此际难分付。”此际正谓当下临别之际。分付训发落,宋人口语。难分付,犹言不好办。多情自古伤离别,而临别之际最伤心。此时此刻,唯有徒唤奈何而已。词情在高潮,戛然而止,余音却在绕梁,三日不绝!
魂飞万里程,天地隔幽明。
我的魂魄似乎已飞到万里外追随您而去,无奈生死之间宛如天地相隔一幽一明。
死不从公死,生如无此生。
真遗憾不能跟您一起去死,而今活着也如同没有了生命。
丹心浑未化,碧血已先成。
您的一颗丹心仍郁结不散,尽洒的热血却已化为碧青。
无处堪挥泪,吾今变姓名。
找不到地方尽情挥洒我的泪水,而今我只好遁迹山林隐姓埋名。
参考资料:
1、 徐寒主编;汤一介,文怀沙学术顾问,历代古诗鉴赏 中 全新校勘珍藏版,中国书店,2011.07,第716页魂飞万里程,天地隔(gé)幽明。
文山卷:文天祥的诗集。文山:文天祥,号文山。卷:这里指诗文集。幽:指阴间。明:指人间。
死不从公死,生如无此生。
丹心浑未化,碧血已先成。
丹心:赤诚的心。浑:全。
无处堪挥泪,吾今变姓名。
无处:因已亡国,领土已尽属元朝,故云。堪:可,能。
参考资料:
1、 徐寒主编;汤一介,文怀沙学术顾问,历代古诗鉴赏 中 全新校勘珍藏版,中国书店,2011.07,第716页此诗以文天祥的死讯开篇,首联写文天祥的魂魄飞越千山万水,从遥远的燕京回到南方;颔联中诗人将自己的“死”、“生”与文天祥作比较;颈联承接颔联的蕴藉之意,借用典故正写文天祥的忠贞爱国;尾联写现实处境并表达自己的心志。全诗情感真挚,凄婉哀凉,以白描见长,字字用血泪凝成,读之令人泣下。
起句劈空而来,写文天祥在历尽磨难之后的壮烈牺牲。文天祥殉国的不幸消息传来,谢翱肝胆俱裂,痛不欲生。但作者并不简单叙述自己悲痛欲绝的心情,而是写自己在噩耗传来后的极度痛苦和迷乱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要飞越千山万水,到万里之外的北国去和死者见面。分别久长,思念深切,因此在乍一听见英雄的死讯后,产生了这样的愿望,看来奇特,其实也是很自然的。“飞”,写出了作者心情的焦灼不安。明知对方已经死去但仍希望见面,这里头有多少痴情,多少渴望!“魂飞万里程”,这是从比悲痛更深的层次落墨的,即所谓“透过一层”的写法。
次句承上而来,却又急转直下。当精魂不辞万里之遥,跋山涉水,到达北国之后,却又“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在深深的悲哀和失望中,梦魂猛醒过来,原来所知已物化,幽明隔绝,再无相见之时。这是何等痛心的事,对飞越万里的精魂来说,无异于一声晴天霹雳。然而这是严酷的事实。“飞”的急切和“隔”的绝望,在这里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照。
诗人悲不能已,痛哭着迸出了下面两句:“死不从公死,生如无此生。”忠臣死得其所,自己苟且偷生,了无意趣。这两句用“死”、“生”二字所组成的奇特对偶句,蕴蓄着极深挚的感情,格外哀切动人。
第三联转向正面写文天祥,进一步抒发哀痛心情。“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是文天祥表明心迹、充满正气的诗句。如今,耿耿丹心仍在,而英雄却带着未酬的壮志,含恨离开了人世。唯其丹心未化,愈觉其碧血先成的可悲可叹;唯其碧血先成,愈觉其丹心未化的可歌可泣。这联写文天祥,仍归结于自己的悼念之情,感情郁结而悲壮。
尾联推进一层。痛苦是需要发泄的,尤其是郁结已久之情。然而在残酷的现实生活中,竟然没有可以发泄自己感情之处。伤心之泪,未能明流,只得暗吞。懂得了诗人“无处堪挥泪”的难以言说的隐痛,在此后多年中,他浪迹四方,“每至辄感哭”之情,也就可以理解了。末句委婉地表示决心,将埋名隐姓,遁迹山林,决不与统治者合作。语气平和,但忠愤抑郁之气仍勃勃于言意之表。
《书文山卷后》以饱含感情的笔触,抒写深沉的家国兴亡之痛。由闻知死讯、渴求重见到死生相隔、无缘重逢;再由壮志未酬、血沃大地,到无处挥泪,决心归隐,百转千回,从深处着笔,写到至情处,不辨是诗是泪。作者本以工于锤炼著称,这首诗却以白描见长,字字用血泪凝成,读之令人泣下。
参考资料:
1、 上海辞书出版社文学鉴赏辞典编纂中心编,正气诗歌100首,上海辞书出版社,2014.08,第336-338页丙辰岁,与张功父会饮张达可之堂。闻屋壁间蟋蟀有声,功父约予同赋,以授歌者。功父先成,辞甚美。予裴回末利花间,仰见秋月,顿起幽思,寻亦得此。蟋蟀,中都呼为促织,善斗。好事者或以三二十万钱致一枚,镂象齿为楼观以贮之。
庾郎先自吟愁赋,凄凄更闻私语。露湿铜铺,苔侵石井,都是曾听伊处。哀音似诉。正思妇无眠,起寻机杼。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
西窗又吹暗雨。为谁频断续,相和砧杵?候馆迎秋,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豳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
庾郎先自吟愁赋,凄凄更闻私语。露湿铜铺,苔侵石井,都是曾听伊处。哀音似诉。正思妇无眠,起寻机杼。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
诗人庾信先是在吟《愁赋》,接着又听到一阵凄切的私语声,原来是蟋蟀在叫。露水打湿了门上的铜环,青苔侵入了井边的石板,这些地方都曾听到过它的叫声。哀怨的声音好像是在倾诉着什么,正当思妇失眠,起来寻找机杼,想织锦书寄给远方的时候。在列着画有青山的曲折屏风的闺房里,夜气凉透,孤居独宿,那是怎么样的心情啊!
西窗又吹暗雨。为谁频断续,相和砧杵?候馆迎秋,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豳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
黑暗中西窗外又刮起了风雨,为什么这虫声老是应和着砧杵声,断断续续地响个不停呢?它在旅舍里迎接寒秋,在离宫中凭吊冷月,该是另有许多伤心的事罢!《诗经·豳风》中的《七月》篇曾描写过它,那些诗句像是率意而为之的。可笑的是世上那些无知小儿女,他们蹲在篱笆旁,兴高采烈地喊叫着:快拿灯来,有蟋蟀!殊不知如果将此虫声谱成琴曲,一声声地弹奏出来,听上去一定是更加悲苦的。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 第222-224页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 宋词三百首 .北京:中华书局, 2009.7: 第217-218页庾(yǔ)郎先自吟愁赋,凄凄更闻私语。露湿铜铺,苔侵石井,都是曾听伊(yī)处。哀音似诉。正思妇无眠,起寻机杼(zhù)。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
庾郎:指庾信,曾作《愁赋》,今唯存残句。铜铺:装在大门上用来衔环的铜制零件。屏山:屏风上画有远山,故称屏山。
西窗又吹暗雨。为谁频断续,相和砧(zhēn)杵(chǔ)?候馆迎秋,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豳(bīn)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
砧杵:捣衣石和棒槌。候馆:迎客的馆舍。离宫:皇帝出巡在外住的行宫。豳诗:指《诗·豳风·七月》,其中有“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句。漫与:率意而为之。写入琴丝:谱成乐曲,入琴弹奏。姜夔自注,“宜政间,有士大夫制《蟋蟀吟》。”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 第222-224页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 宋词三百首 .北京:中华书局, 2009.7: 第217-218页丙辰岁,与张功父会饮张达可之堂。闻屋壁间蟋蟀有声,功父约予同赋,以授歌者。功父先成,辞甚美。予裴回末利花间,仰见秋月,顿起幽思,寻亦得此。蟋蟀,中都呼为促织,善斗。好事者或以三二十万钱致一枚,镂象齿为楼观以贮之。
庾郎先自吟愁赋,凄凄更闻私语。露湿铜铺,苔侵石井,都是曾听伊处。哀音似诉。正思妇无眠,起寻机杼。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
西窗又吹暗雨。为谁频断续,相和砧杵?候馆迎秋,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豳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
姜夔此词,前有小序云:“丙辰岁与张功父会饮张达可之堂,闻屋壁间蟋蟀有声,功父约予同赋,以授歌者。功父先成,辞甚美。予裴回茉莉花间,仰见秋月,顿起幽思 ,寻亦得此。蟋蟀,中都呼为促织,善斗。好事者或以三二十万钱致一枚,镂象齿为楼观以贮之。”丙辰是宋宁宗庆元二年(1196),张功父即张鎡。他先赋《满庭芳·促织儿》,写景状物“心细如丝发”,曲尽形容之妙 ;姜夔则另辟蹊径,别创新意。
词先从听蟋蟀者写入 。“庾郎先自吟愁赋 ”,庾郎 ,即庾信,曾作《愁赋》,今已不传,此似指《哀江南赋》、《伤心赋》、《枯树赋》一类哀愁之作。杜甫诗云:“庾信生平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次句写蟋蟀声,凄切细碎而以“私语”比拟,生动贴切,并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因而和上句的吟赋声自然融合。“更闻”与“先自”相呼应,将词意推进一层。骚人夜吟 ,已自愁情满怀,更那堪又听到如窃窃“私语”的蟋蟀悲吟呢!从中寄寓了词人深沉的身世之感、家国之痛。
“露湿”三句是空间的展开,目的是藉以触发更广泛的人事。铜铺,铜做的铺首 ,装在门上衔门环;此指门外。石井,此指井栏边。说蟋蟀鸣声在大门外;井栏边,到处可闻 。“哀音似诉 ”,承上“私语”而来,这如泣似诉的声声哀鸣,使一位本来就转侧无眠的思妇更加无法入梦了,只有起床以织布来消解烦忧(蟋蟀一名促织 ,正与词意符合)。于是蟋蟀声又和机杼声融成一片。这几句遗貌取神,离影得似,妙在如“野云孤云 ,去留无迹”(《张炎《词论》》)。词中的蟋蟀的鸣声为线索 ,把诗人、思妇、客子、帝王、儿童等不同的人事巧妙地组织到一篇中来。其中,不仅有词人自伤身世的喟叹,而且还曲折地揭示出北宋王朝的灭亡与南宋王朝苟且偷安,醉心于暂时安乐的可悲现实 。“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写思妇怀念远人的心情。面对屏风上的远水遥山,不由神驰万里。秋色已深,什么时候才能将亲手织就的冬衣送到远方征人的手中?秋夜露寒,什么时候征人才能回到自己的身边 ?远人遥隔,如今只余一人对影自怜,又有什么情绪来寻欢作乐呢?几句言简意远,委婉尽情。
下片首句岭断云连,最得换头妙谛,被后人奉为典范。岭断,言其空间和人事的更换——由室内而窗外,由织妇而捣衣女。云连,指其着一“又”字承上而做到境换意连 ,脉络暗通。寒窗孤灯,秋风吹雨,那蟋蟀究竟为谁时断时续地凄凄悲吟呢?伴随着它的是远处时隐时显的阵阵捣衣声 。“为谁”二字,以有情向无情境界引向空灵深远之处。
以下“候馆”三句,继续写蟋蟀鸣声的转移,将空间和人事推得更远更广。客馆,可以包举谪臣迁客、士人游子各色人等;离宫,可以包括不幸的帝王后妃、宫娥彩女。这些飘泊者、失意者,不论尊卑长幼,都要悲秋吊月,闻虫鸣而伤心无限在国怀乡愁绪袭扰心以上极写蟋蟀的声音处处可闻,使人有欲避不能之感 。它似私语,似悲诉,时断时续;它与孤吟声、机杼声、砧杵声交织成一片。仿佛让人听到一组凄婉哀愁的交响乐。“豳诗漫与”,词人说自己受到蟋蟀声的感染而率意为诗了。语出《诗经·豳风·七月》“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可是,下面突然插入“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两句,写小儿女呼灯捕捉蟋蟀的乐趣,声情骤变,似与整首乐章的主旋律不相协调。而与友人张鎡《满庭芳》词中“八时曾记得,呼灯灌穴,敛步随音。任满身花影,犹自追寻”意境相若。然细加品味,正如陈延焯所说:“以无知儿女之乐 ,反衬出有心人之苦,最为入妙。”(《白雨斋词话》)的确,这是这阕大型交响乐中的一支小小插曲,其妙用在于以乐写苦,所以当这种天真儿女所特具的乐趣被谱入乐章之后,并不与主旋律相悖逆,反倒使原本就无限幽怨凄楚的琴音,变得“一声声更苦”了。以乐笔写愁然,正是白石词的匠心妙用。
这首词看似咏物,实则抒情,通过写听蟋蟀鸣声,寄托家国之恨。这首词的妙处在于分辟蹊径,别开生面,用空间的不断转换和人事的广泛触发,层层夹写,步步烘托,达到一种凄迷深远的艺术造境。
恨春易去,甚春却向扬州住。微雨,正茧栗扬头弄诗句。红桥二十四,总是行云处。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
正怨恨春光易去之时,却目睹芍药开放,为什么这春色会移住扬州?微雨之中,在浮云飘过的二十四桥周围,芍药吐出如茧似栗的花蕾,仿佛在捉笔写诗。芍药默默不语,宛如美女脱掉宫装含情微笑。
金壶细叶,千朵围歌舞。谁念我、鬓成丝,来此共尊俎。后日西园,绿阴无数。寂寞刘郎,自修花谱。
椭圆形似金色酒壶的花叶与千万株艳丽的花朵,被载歌载舞的赏花人群所包围。谁会想到我,两鬓已经斑白,来此地赏花饮酒。待到春尽夏来,名园绿肥红瘦之时,我愿意默默无闻地为芍药编修花谱。
参考资料:
1、 刘乃昌.姜夔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2001:214-2162、 唐圭璋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2633恨春易去,甚春却向扬州住。微雨,正茧(jiǎn)栗(lì)扬头弄诗句。红桥二十四,总是行云处。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
茧栗:本言牛犊之角初生,如茧如栗,见《礼记·五制》。此借用以言花苞之小。红桥二十四:二十四桥为古代扬州名胜。半脱宫衣:这里借指花开一半。宫衣,原指宫女的服装。
金壶细叶,千朵围歌舞。谁念我、鬓(bìn)成丝,来此共尊俎(zǔ)。后日西园,绿阴无数。寂寞刘郎,自修花谱。
茧栗:本言牛犊之角初生,如茧如栗,见《礼记·五制》。此借用以言花苞之小。红桥二十四:二十四桥为古代扬州名胜。半脱宫衣:这里借指花开一半。宫衣,原指宫女的服装。金壶:酒器。这里指硕大的黄色花朵。尊俎:古代盛酒肉的器皿。这里指饮酒。尊,盛酒器;俎,置肉之几。西园:此处泛指园林。
参考资料:
1、 刘乃昌.姜夔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2001:214-2162、 唐圭璋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2633开头“恨春易去”四字笼罩全篇,是命意所在。“甚春却向扬州住”,用疑问的语气表现出对比之意和咏叹之情。暮春时节,花事渐阑,别的地方已是春色无多,而在扬州,春意独多,春天好像对这座美丽繁华的城市有着特殊的感情,故而迟迟不愿离去。“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茧栗,本言牛犊之角初生,如茧如栗,见《礼记·五制》。任渊注黄庭坚《广陵早春》诗“红药梢头初茧栗”句,谓“此借用以言花苞之小”。白石此句即本于黄诗。此刻,细雨如烟,芍药枝头的蓓蕾,吮吸甘霖,生机勃发,孕育着醉人的诗意。“弄”字下字极工。“红桥二十四”,指扬州的风流名胜二十四桥,桥边芍药弥望。“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至北宋已仅存七桥(沈括《梦溪笔谈》卷三注),此言其多而已。红桥、碧水、明月、名花、美人,加上那仙乐一般的箫声,多么令人神往!“总是行云处”似借宋玉《高唐赋》中楚王梦与巫山神女相会的故事来描写仕女如云,从而给红桥一带涂上一层玫瑰色的浪漫光彩。以下由写人采用比拟的手法写芍药的曼妙风情:“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芍药的蓓蕾在雨露的滋润和游人的瞩目下,悄悄地开放了。她们半裹红妆,微露笑靥,深情地顾盼着来来往往的观赏者(包括词人自己)。此句写芍药之有情,正人之有情也。此视《扬州慢》“念桥边江药,年年知为谁生?”何如?此句之妙,可与周邦彦咏蔷薇“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六丑》相媲美)。句意隐含着我已无福消受的意思,为下片写自己迟暮之悲张本。
“金壶细叶”展示的是盛开的芍药。硕大的金红色花朵,衬以细密的绿叶,显得分外明艳惊人。“千朵围歌舞”美貌的女郎在花丛中尽情地唱着、跳着,应和春的旋律。这声色交融、春情激荡的场面,顿时勾起词人的迟暮之感。“谁念我鬓成丝”化用“红药梢头初茧栗,扬州风物鬓成丝”(黄庭坚《广陵早春》)之句,扬州风物虽好,无奈自己已两鬓斑白,置身于粉红黛绿之间,显得多么地不相称。白石布衣清客一生,多依名公臣卿,但生性孤傲,不合众流。故词中每于众人欢乐之际反写己之清苦寂寞。他如《庆宫春》,本是四人同游,偏写出“老子婆娑,自歌自答”;《鹧鸪天》写赏灯之乐,偏写出自己“少年情事老来悲”。结末以刘攽自况。据《宋史·艺文志》记载,刘攽的著述除《彭城集》、《公非先生集》等外,还有一卷《芍药谱》,可惜已经失传。“后日西园,绿阴无数。寂寞刘郎,自修花谱”,意思是说:待到春尽夏来,名园绿肥红瘦之时,我愿意默默无闻地为芍药编修花谱。此与苏轼《贺新郎》“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同一意境。“寂寞”二字,与“自”字相映合,充满苦涩滋味,映现出类似“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凄凉心境,读来倍觉情深意切。
昔人评论姜词,认为清远空灵是其基本特色。张炎说:“词要清空,不要质实。清空则古雅峭拔;质实则凝涩晦昧。姜白石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词源》卷下)姜词之所以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原因在于作者有着丰富的美感经验,能够在感受、记忆、思考、想象等心理活动的基础上进行联想,然后选用清新秀逸的言辞,把它化作动人的意象。这类意象或意境总有些迷离恍惚,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唯其如此,言外之意,画外之境才更加繁富,更加耐人寻味。这首词就大量采用比拟、双关的修辞手法,以物拟人,写物兼写人。物与人犹形与影,若合若离,显得明明丽丽而又影影绰绰。遗其形而得其神。像“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以多情的人来比拟无情的花,以人的情态来表现花的容貌,妙不可言。联系上文“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前者描述欲放未放的花苞,这里展示已开但未全开的花朵。而联系下文“金壶细叶,千朵围歌舞。谁念我,鬓成丝,来此共尊俎”,写花之外,又分明是在写人,由扬州风物写到扬州风情,从而勾出“鬓成丝”的迟暮之感。这样,就大大丰富了作品“恨春易去”的命意。遗貌取神,离形得似,这大概就是构成清空高远境界的一种有效手段。
姜夔还惯于采用避实就虚、提空写景的方法。例如芍药枝头的蓓蕾,在春雨的催发下迅速膨大,不断发生变化。那过程,那状态,极其微妙,无法实言。在姜夔的笔下,它表现得非常简洁,也非常生动:“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弄诗句”是酝酿诗情的意思,它确乎比较抽象,没能把花苞受雨后迅速发育成长的状况具体地显示出来,但却深刻地揭示出变化的微妙以及含蕴其间、难以言说的诗意美。
参考资料:
1、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第1739页北洹春事休嗟晚,三月尚寒花信风。
请不要叹息在北方洹水地带春耕太晚,三月里天气尚寒报信的春风刚刚吹来。
遥忆东吴此时节,满江鸭绿弄残红。
遥想这个时节江南的景象,阳光下河中涨满春水,鸭子在水中拨弄落水花瓣。
参考资料:
1、 李兴盛.历代东北流人诗词选注: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4.12:152、 李兴盛.历代东北流人诗词选注: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4.12:15北洹(huán)春事休嗟(jiē)晚,三月尚寒花信风。
北洹:北方的洹水,这里是指今塞北之地。洹,指洹水,即今安阳河,源出山西省黎城县,经河南林虑山,入于卫河。嗟:叹息。花信风:应花期而吹来的风,相传花信风共有二十四番。
遥忆东吴此时节,满江鸭绿弄残红。
东吴:泛指古吴地,相当于今江苏、浙江两省东部地区。满江:涨满春水的江河。鸭绿:喻水色如鸭头浓绿。残红:落花。
参考资料:
1、 李兴盛.历代东北流人诗词选注: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4.12:152、 李兴盛.历代东北流人诗词选注: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4.12:15诗人于奉旨使金,被羁不归。后在北方安了家,做了大官,但是,身在金邦心在宋,内心并没有忘却故国。最后还由于他暗中策划南归,事情败露,与全家一起被杀。因此,在他生前,思念故国之情经常流露在笔端。此诗以三月塞北刚吹起春风,而江南已水绿花落,寓诗人对江南春色的眷恋。
“北洹春事休嗟晚,三月尚寒花信风”,按日历看,阴历三月已经到了暮春的季节。在江南,春耕的工作早已干得热火朝天。但这里,北方洹水带,黄土地上,现在才开始春耕。别看是三月了,但春寒仍浓,只不过偶而从南方吹来几阵报信的春风罢了。这里根本不能同春意盎然的江南相比。
“遥忆东吴此时节,满江鸭绿弄残红”,在诗人思潮起伏的脑海里,只能凭着向往,凭着回忆描绘出江南此时的春景。风和日丽,满江清澈的流水。两岸的桃花已谢,落下的花瓣飘流在水面。水面上游过来一群鸭子,它们一面嬉戏,一面追逐流动的花瓣,嘎嘎的声音热闹非凡。后二句诗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北宋灭亡后,南宋高宗起初以扬州为行在,后又定都杭州,称临安。诗中“东吴”语,双管齐下,兼寓思乡和思君之情,言外之旨甚明。
此诗描述南北气候的悬殊,留露出对故国江南的怀念。作者在两宋之交风雨与摇之际慨然请命使金,继为金人所用,终为金人杀害,其生平经历和思想感情确实很复杂,也很难三言两语说清。“诗画心声”,其难以言状的微妙心态跃然纸上。
参考资料:
1、 李兴盛.历代东北流人诗词选注: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4.12:152、 肖柱.青青园中葵 历代诗选读:湖南文艺出版社,1999.06:2423、 刘达科.辽金元绝句选:中华书局,2004年05:12